沒有兩個轉會窗是完全相同的，但昨夜為英超諸強關閉的這個，卻與過往任何一個都截然不同。

這是一頭巨獸，一頭耗資31.1億英鎊的混沌巨獸，吞噬了此前所有窗口的喧囂。俱樂部不斷投入，持續加碼，直至最后時刻，方才為今夏最重磅、也最富爭議的交易留下一席之地——仿佛刻意為之的壓軸大戲。

亞歷山大·伊薩克以1.25億英鎊從紐卡斯爾聯轉會利物浦，為英格蘭足球史上最壯觀的一個夏窗畫上了濃墨重彩的句點。僅截止日當天，交易總額便達3.75億英鎊，將總支出推至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——即便今年1月冬窗顆粒無收，這已注定是足球史上最為揮金如土的一個賽季。

“令人瞠目結舌，”一位資深經紀人匿名坦言，以保護業內關系，“這已完全是另一個層級。”

無論是總支出還是凈投入，英超20家俱樂部此次的開銷均創下歷史之最。最終，總支出較去年夏窗激增11億英鎊，同比飆升55%。截至晚上7點截止，提交至聯盟的轉會文件數量創下新高，對部分俱樂部而言甚至多達十余份，足見整個窗口從始至終的瘋狂節奏。

沒有哪家俱樂部的總投入能超過利物浦。他們為引進伊薩克、弗洛里安·維爾茨、雨果·埃基蒂克、米洛什·科爾克茲、杰里米·弗里姆蓬與喬瓦尼·萊奧尼，豪擲4.2億英鎊，即便同期通過球員出售回籠1.9億英鎊，這一數字仍前所未有。若非馬克·蓋希從水晶宮轉會告吹，總投入甚至將突破4.5億英鎊大關。

利物浦(此舉已是第二次)亦是七家刷新自身轉會費紀錄的俱樂部之一，而對伊薩克的漫長追逐，更締造了英格蘭俱樂部史上最高轉會費紀錄。今夏唯一未被打破的紀錄，或許只剩2017年夏，內馬爾以2億英鎊從巴塞羅那轉投巴黎圣日耳曼的驚世之舉——那將是未來某日的待續篇章。

利物浦引領風潮，卻絕非孤例。阿森納以2.45億英鎊的凈投入位居榜首，馬丁·祖比門迪、伊比奧莫·埃澤、維克托·古埃雷雷、諾尼·馬杜克相繼登陸酋長球場;切爾西、曼聯與熱刺亦均投入逾1.8億英鎊，奮力追趕。曼城在“六巨頭”中支出最少，但年初冬窗創下1.8億英鎊的隊史紀錄，已讓任何“節儉”之說顯得蒼白。

這近乎赤裸的野心，抑或對克制的徹底掙脫?今夏幾乎每家俱樂部都進行了大規模投資。共計56名球員的轉會費達到或超過2000萬英鎊，僅有利茲聯未達此線。每家俱樂部平均支出略超1.5億英鎊。

那么，究竟是什么催生了這場繁榮?

“我們最終看到的，是一系列標桿的設立與重置，”體育金融專家、足球商業大學學術負責人羅布·威爾遜教授指出，“利物浦率先出手簽下(弗洛里安)維爾茨，隨后引進(雨果)?；倏?，徹底攪動了市場。

“這關乎為其他球隊設定、再設定競爭標尺。馬特烏斯·庫尼亞以6000萬英鎊從狼隊轉會曼聯，便是又一例證。即便這是解約金條款，它向市場宣告：這類球員就值這個價。這正是我們目睹如此多5000萬、6000萬英鎊交易涌現的原因。

“再疊加多家俱樂部對頂級九號位的迫切需求。這類球員極為稀缺，自然能索要高額溢價。

“我們還面臨一個獨特局面：四到五家豪門同時尋求中鋒——利物浦、阿森納、切爾西、曼聯、紐卡斯爾。這為本就注定不凡的夏窗，再添一把烈火。”

回望十年前，更能凸顯今夏支出的震撼。2015-2016賽季初的幾周內，轉會總額為8.7億英鎊，其中包括曼城以略超1億英鎊簽下德布勞內與斯特林。

彼時，英格蘭足球已積蓄了相當動能，而此后支出一路膨脹，印證了英超這頭巨獸，其成長之勢永無止境。

今夏尤為劇震，恰逢新一輪轉播周期開啟，預期收入再度攀升。盡管國內轉播包僅實現名義增長(直播場次大幅增加，收入僅上漲4%)，海外合同卻如滾雪球般擴大。

例如，beIN體育如今為在24個中東及北非國家轉播全部比賽，支付的費用較上賽季高出10%，新簽三年合約價值5.5億英鎊。泰國廣播公司也已啟動其利潤豐厚的新協議，未來六個賽季將持續轉播英超。

全球吸引力的提升，使本賽季海外轉播權價值暴漲27%，確保每家俱樂部獲得更豐厚的中央分成。商業合作亦隨之水漲船高，與觀眾規模緊密掛鉤。資金底氣十足，使得20家英超俱樂部中有14家在新援上的投入超過1億英鎊。

此外，歐足聯的收入亦是今夏的重要推手，接近半數英超球隊將享受此項收益。六支獲得歐冠資格的英格蘭俱樂部，本賽季將從這項頂級賽事中賺取4000萬至1.3億英鎊不等的收入;其中兩家(切爾西與曼城)還因國際足聯俱樂部世界杯獲得意外之財，而該賽事的分段式窗口也允許轉會更早啟動。

今夏另一因素，是去年因財政可持續性規則而收緊的支出限制有所松動。

一年前，紐卡斯爾、諾丁漢森林、萊斯特城與埃弗頓等隊的運作，受困于三年評估期的財務空間不足。本賽季，或許唯有阿斯頓維拉——其當前首要任務是遵守歐足聯財政公平競賽規則——受到抑制。他們在末輪錯失歐冠資格后，唯一重大引援是以2600萬英鎊簽下尼斯前鋒埃萬·蓋桑。

即便是升班馬，也已準備好大展拳腳。每家俱樂部今夏至少投入9500萬英鎊重建陣容，桑德蘭豪擲1.53億英鎊簽下14名新援，支出遠超西班牙、意大利與法國任何一家俱樂部。

“這些有保障的收入進賬，確實幫助俱樂部平衡賬目，從而更激進地投入，”威爾遜補充道，“再疊加歐戰賽場的成功——賽事獎金也大幅上漲——突然間，你便擁有了更大的收入預算，可用于支持球員收購。賽場上的成功還會催生新的商業合作，由此形成一個良性循環。”

與此同時，歐洲其余聯賽只能望洋興嘆。英超與其他四大聯賽(意甲、西甲、德甲、法甲)之間的鴻溝持續擴大，即便皇家馬德里穩居全球最富有俱樂部之首。

意甲俱樂部總支出略超10億英鎊，成為與英超最接近的財務對手;德甲達7億英鎊出頭;法甲俱樂部支出5.5億英鎊，略低于西甲的5.9億英鎊。然而，將這四大聯賽相加，其總支出仍無法匹敵英超的總投入。

事實上，這四大聯賽整體實現盈利，而英超(凈投入13億英鎊)則再次開啟對歐洲頂級球星的年度掃蕩。

英超的財力影響，亦間接波及英冠。今夏，英冠俱樂部總銷售額達3.74億英鎊，其中2.54億英鎊流入已獲得降落傘補貼的俱樂部。

僅伊普斯維奇鎮便通過出售奧馬里·哈欽森(至諾丁漢森林)與利亞姆·德拉普(至切爾西)回收近7000萬英鎊，使他們與同樣出售泰勒·丁布林(至埃弗頓)和馬特烏斯·費爾南德斯(至西漢姆聯)的南安普頓，合計占英冠總支出(2.51億英鎊)的37%。雷克瑟姆憑借其持續拍攝的迪士尼紀錄片帶來的收入，凈投入高達2300萬英鎊，居英冠之首，試圖實現連續四次升級的壯舉。

英超的資金尚未成為雷克瑟姆運轉的核心，但他們是個例外。無論在英格蘭還是海外，足球生態系統的命脈，始終系于那20家幸運俱樂部所創造的巨額收入。這個夏天，再次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鮮明方式，提醒著世人這一點。